泰国是中国国民的旅游热门地之一，祈佛事，观寺景，浴海澡，品傣味，看人妖，骑大象，游程轻松又愉快。而我们六个鸟人却选择了艰难旅程，负重跋山涉水，深入原始森林，忍受湿热天气和蚊叮虫咬，与猿猴为伍，围绕一个目标，争取一切机会，与鸟们亲密接触，苦中作乐。我看泰国地图形状，就象一只单脚站在树梢上的鸟。13天里，我们巡迹于岗卡章（Kaeng Krachan National Park）和攀牙（Ao Phang-nga National Park）等地，就像在这只鸟的脚和树梢以下的部位。





我们网约的泰国鸟导刘先生，第三代华裔，５９岁，鸟导经验２９年，现与车主兼司机ＷＯＯＤ（音译）先生（３９岁）合作，接待世界各地的鸟人在泰国观鸟或拍摄。我们６人的器材和行李正好塞满了这辆旅行车。每个鸟人的器材重量，都不下于２０ＫＧ。如果纯步行，年纪大的，体力肯定不够，我们最长的负重步行约有２ＫＭ左右，就有人要求回住地，休息了半天。





负重仅是基本难度而已，陡坡、石滩、盘地树根和低悬的枝叉，使负重增添了不少障碍，同伙中有两人滑倒过，甚至不止一次，幸好只是痛了一阵，并无大碍。有时阵雨突袭，措手不及，宁可自己成为落汤鸡，也要把器材包裹得紧紧的。行前，我们是合签生死状的，旅途中互相帮助，但个人对自己的安全，承担完全责任。





负重不算太难，蚊叮虫咬才是挥之不去的困扰。四月的泰国，气温常在摄氏３２度左右，森林里密不透风，闷湿环境下，蚊子毒虫孽生。尽管我们浑身喷满防蚊水，裸露部位擦上风油精，但是如雨的汗流，透出的酸腐气味，还是吸引了不少蚊子和毒虫。对照镜头里的野兽和鸟类身上附着的蚊子，看看自己被叮后的肿块，万一有啥传染病，想想都不寒而栗。我的手刚好够着的背上，被虫叮后，涂了三天万金油，也没好彻底。





Kaeng Krachan National Park ，除了必需的服务施设外，极少人工改造痕迹，通车的山道很简陋，为防堵塞，不准车辆
交会，定时单向通车。利用守拍的闲暇，我对这种原生态作了白描：
洪荒遗迹，气息沁心。古树参天，灌木深林。
满目苍翠，斑驳光影。树根盘缠，枝枯藤青。
腐叶蔽土，槁朽归隐。蚁穴蜂巢，蝶舞虫鸣。
鸟歌悦耳，蝉噪不停。猿嚎猴啼，难见其影。





鸟导刘先生和司机ＷＯＯＤ先生都很敬业，他们不仅始终表现在器材行李上下车的体力活上，而且积极寻找各种隐迹于树枝密处的鸟类，指向或帮助对焦。我们就像六匹猎犬，被引得东奔西窜，气喘吁吁，疲劳不堪。鸟儿不解人意，忽地飞了。这样的无功而返，在野外拍鸟很正常。ＷＯＯＤ毕竟年轻，听觉和视觉都很灵光，常常率先发现鸟迹。在他们的指引下，拍到了行前预计的绝大部分的目标鸟种。





野外寻鸟拍鸟事倍功半，太辛苦，而且有时蹲守半天无果。有一个上午，守拍赤须夜蜂虎，仅拍得几只高枝上忙碌的太阳鸟、黄绣眼等。另外安排的一个下午守拍双角犀鸟，一无收获后，大家仍不死心，决意翌日上午再守。等待足有两小时，随着呱呱的叫声渐近，呼呼的扇翅声破空而来，伙伴们临战情绪突然被激发，憋气凝视早已做好对焦准备的鸟巢位置，仅十来秒时间，站在附近树梢上的犀鸟，不告而别。大伙望其背而兴叹，精神立马崩溃，郁闷地撤出密林。其实，早先大伙都已拍到过双角犀鸟，只是大家都嫌当时场景不好，树枝挡住了牠的身形，没有像刘先生的示范片那样正品，才决定把时间作为赌注。





没想到守拍失利后，大伙刚撤出密林，就遇上了站位和场景都很不错的一对小宝贝――银胸丝冠鸟，成为意外收获，一吐上午失利的郁气。银胸丝冠鸟又称银胸阔嘴鸟，是阔嘴之一，其它拍到的阔嘴中，还有黑红、黑黄、长尾阔嘴鸟，是大家都喜欢的鸟种，在泰国，阔嘴鸟地域分布相对较散，通常巡拍能够得到。





有些鸟平时难见身影，而在繁殖期，筑巢，孵蛋，找食，哺雏，进出频繁，历时较长，难保不被人们发现。于是牠们不得不忍受镜头的窥视和快门声的袭扰。横斑腹翡翠就是其中之一。可能幼雏已破壳，公母亲鸟找食归来，站在树枝上迟疑着，久久不肯入巢。也许是牠们早已发现人们正在窥视，担心危及其雏儿。刘导说，这种翡翠是唯一不食鱼的，我们拍到牠们所衔食物中，有蜥蜴，甲壳或蛸翅类的昆虫。
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一只蓝斑胸翡翠。专为牠蹲守了很久，气闷，出帐篷透凉、吸烟。忽听得这厮尖鸣飞过，站上我们预计的焦点位置，我急忙返回帐篷，没来得及按下快门，眼睁睁地看着牠起飞了。鸟导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翡翠鸟啊。





相对而言，蹲棚守拍容易多了，除了闷热难挡和蚊虫肆虐没治以外，剩下的就是静静守候、碰运气。老头儿（约定俗成的称呼）是泰国著名的鸟点之一，我们此行中，单天收获鸟种最多的地方，约有２０余种鸟儿频顾，新鸟一进入视线，立即引发阵阵的快门声。尤其那些不期而至的所谓好鸟，同伙轻轻的惊呼瞬后，嗒嗒的快门声更是持久不息。拍后，同伴们大呼过瘾。





老太太（与老头儿鸟点齐名）那儿，对我们此行感受而言，有点儿名不符实，去前听说，只要两小时，机不停歇，速战速决，就能拍到一些不同鸟种。我们一点儿没感受到这样的气氛。老太太那儿环境虽好，却几乎就是原鸡养殖场，除了黑领噪鹛，其它鸟儿少有入境。最终，大家不堪忍受长时间的蚊叮虫咬式的守候，转移到外围，拍到了中国少见而泰国属菜鸟的一对棕胸佛法僧，和一只形状古怪无比的长尾地鹰。





说老太太那儿是原鸡养殖场，有点过，但她的拍摄区里，原鸡数量之众，是不辨的事实。原鸡就是家鸡的祖先，从模样看，与家鸡无异，只是嘴喙颜色不同，只因其野生而归于野鸟之列。在泰国，原鸡遍于各地，受到动物法律保护，所以种群庞大。公原鸡并不满足同种交配，经常潜入农户，与家鸡偷情，生出一些混血儿。不过，我拍的一些疑似原鸡混血种，场景太远而模糊，删了。





我们还游拍了一些分散的鸟点，菜鸟居多。鸮，算是此行的目标鸟类，白天在林中寻觅，晚上诱拍，计得四种。刘导知道鸮在哪休憩，不一会儿就能找到。晚间拍鸮，我是第一次，事前担心拍不到或拍不清，结果大出所料。刘导的鸟引器一开，那只鸮闻声而至，强光电筒一照，鸮在站桩位置就不动了，晶亮圆大的黄眼珠凝视着，任由快门扫射。不过，刘导是有节制的，估摸大家拍好了，就不再打光，以免少些伤害鸮的视力。





八色鸫，也是路书中指明的目标鸟之类。此鸟数量稀少，行踪神秘，通常根据牠们特有的生活习性所需的环境和鸣叫声，跟踪寻迹。在一处红树林中，伙伴中先有一人拍得，随后长时间不见踪影，大家都很灰心，不再抱团寻鸟而分散寻拍。我招呼一伙伴，发现白领翡翠群，拍得酣畅淋漓，满足而归。而另一伙伴在原地休息，红树林八色鸫突然飞至眼平高的树枝上，场景恰好无比，也拍得个不亦乐乎，惹得大家眼馋。然而，在后来的行程中，大家都拍到了三种八色鸫，成为共同财富，皆大欢喜。令大家遗憾的是，刘导拍到的双辫八色鸫，伙伴们无一拍得。





由此可见，拍鸟很讲运气。你越想拍到，越难拍到，不经意间，鸟儿就飞到了你面前。正所谓，机不可求，可遇也。
有次野拍，同伴们都躲在帐篷里拍蜂虎，我与另一位巡游，恰遇一对绿喉蜂虎在枝杆上‘打架’。哈哈，我俩一前一后，错位连拍了全过程。他拍侧位，我得正面，效果各有千秋。我数了一下，足有50张之多，完整全程版，仅一张失焦。后期手段中，我用统一的构图和参数，像素居然全部是28.5M。当然，同伴们拍到的鸟，我也有些没见过。这就是鸟缘。





从鸟类摄影艺术角度而言，鸟无贵贱，而看拍得是否到位，把菜鸟拍出美感，才是鸟类摄影真谛。家八哥和白尾八哥，是遍布泰国的菜鸟，但牠们的举止及其透露出来的气质，并不逊于其它珍稀鸟种。对光影背景因势利导，耐心细心全神心地拍摄这些菜鸟，也会拍出很好的效果。又如相貌平平的黄绣眼，在好光下，能拍出楚楚动人的姿态。





听刘导讲鸟的趣闻，也挺有意思。同伴有人问，泰国黄腹织布鸟的巢，为什么比肯尼亚同类织的更精致？刘导回答了这种鸟的习性。黄腹织布鸟的雄性，一生为织巢奔忙，织得不精致的巢，雌鸟不愿随雄鸟入住，而且，新巢只用一个繁殖季就弃了，来年，公鸟又得新织迎新。呵呵，雌鸟的这种习性，就像人类中某些白富美一族，奢侈消费。雄鸟则是任劳任怨的打工仔了。





鸟儿如人，母爱亲情表现并无二致。但鸟的教育方式与人不同。大多数的亲鸟带雏出窝，雏儿能飞能捕食了，就各自分离，鲜有二代同居。这不，我们在寻拍蓝绿鹊时，刘导找到了鸟巢。只见两只雏儿危危颤颤地在巢上练步，牠们的爸或妈，在附近的枝叉中不停地呼唤，也许是发现了人的跟踪，提醒雏儿警惕，也许正在鼓励雏儿勇敢地出巢首飞。果然，两只幼雏跳出了牠们的襁褓，在枝间不停地换位歇脚。我难忘这第一次目睹小鸟离巢的情景。





Kaeng Krachan National Park 是泰国最大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广袤的山地原始森林里，据说生存着孟加拉虎、亚洲象等猛兽，我们没有发现。猿嚎声此起彼伏，就是不见身影。灰叶猴时而能见，不甚怕人。给你亮个相，你会不由自主地端起相机。虽说我们专为鸟儿而来，但顺手牵羊，不费劲的好事，岂能不干？刘导发现一只陆龟，捧在手上端详的神情，难得一见，我能不拍么？





此行最轻松、悦目、而拍鸟收获最少的，是在Khao Sok National Park附近的相似于杭州千岛湖那样的一处大型水库。坐机动船去住地，单程近一小时，沿途碧水秀山，满目葱笼。航速带来的风速，徐徐扑面，凉爽畅快，较之前几天汗流夹背和肿包奇痒的境遇，简直像上了天堂。是啊，这儿就是旅游者的天堂。





住地是一处离岸搭建的水上酒店，景色虽好，条件非常简陋，外国游客就喜欢这种地方。相比杭州千岛湖周边别墅成群、水保堪忧的现状，这里绝无隐忧。到达时下午２时许，本打算驾船出征，寻拍鸟类，但见天边似有暴雨预象，遂议缓行。暴雨带很快扫来，密集的雨点震得屋顶雷响，我们纷纷在庆幸躲过了一声灾难的同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假想假说着：同伴们个个如落汤鸡，摄影器材无法保全，进而水漫船舱，一把水兜无济于事，最后如坦特尼克般的缓缓下沉。编说完了，大家哈哈大笑。





雨止，预测不可能再次暴雨，上船巡游。但天色渐暗，拍得几只猛禽，只兴奋于当时，回家一进电脑，噪点不堪入目，无法用后期手段调整改良。次日上午继续水上巡拍，也是收获寥寥。但偶尔拍到了大象，野鹿等野生动物。游客是不能登陆的，这些动物没有人的干预和骚扰，生存自由自在。包括当地水产的百种以上的鱼儿，都受到人们自觉的保护。我们在这酒店餐中吃到的鱼，是外面运进来的死鱼，遗憾之余，却加深了泰国商家遵法守规的理解和佩服。





泰国人守法礼让，很让我体会了一阵。泰国也有不少爱鸟拍鸟人，他们的器材不算精良，拍摄的水准却不低。他们守拍时，不吱声，不走动，静悄悄的，先拍到的礼让后来者，表现出高度的人品。更让我感动的一件事儿是，巡摄中的我，不期与一位泰国鸟友相遇，他轻声却急切地招呼我过去，顺着他的指向，我发现一直在寻找的目标鸟――褐翅鹳嘴，正悠闲自得地站在桩上，场景太好了。我急忙对焦拍摄，但见这位泰国鸟友静候守望，等我拍好了，他才趋前定位。噢，我明白了。他因为镜头焦距短，需要临近拍摄，怕惊走鸟儿，才让我先拍的。他拍后，又去招呼其它鸟友过来，深得鸟友们的称赞。当然，泰国也有人品差的人，刚到曼谷第一天，就遇上，这儿就不便说了。





行程到了最后一晚，夜宿距曼谷机场200KM的酒店。次日，我们将赶路飞返杭州。刘导说，在不误机的前提下，我们顺路再去两处，抢拍几种涉禽，大伙儿欣喜过望。一到实地，哈哈，岂止涉禽？意外拍得了不少林鸟，其中有前期行程中没有见过或没有拍好的八声杜鹃、灰腹燕鸲等。犹如好文章具备凤头猪肚豹尾的格局，此行首战横斑腹翡翠，大伙拍得满意，是为凤头。中间过程拍得近百种鸟类，数量达到预期，如猪肚般的容量。最后一战所得成果，竟然如豹尾般的精彩。





泰国旅拍鸟类，艰苦而兴奋，印象至深，以致于入了我的梦境。不久前的梦中，朦胧见到一只雏鸟在巢口探出了头，稚嫩得令人爱怜，突然鸟巢掉到地上，地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小鸟，有的死了，有的正在挣扎，我回头找纸箱，欲将牠们收集一起，回来后，却见牠们踉踉跄跄，钻进密林暗处，我赶紧回家找电筒，却再也不见牠们的踪迹。强烈的沮丧，使我突然梦醒。梦的启示，倍加了我对鸟的爱情。









附记：
此行泰国，仍处国丧日。泰国在位时间最长（60年）的君主普密蓬于2016年10月13日逝世，治丧期一年。抵达曼谷是下午一点多。坐出租车，去王宫参观。但治丧期间，外国人免入。我们只好在王宫外围转悠，拍几张照片。





当天，我们不知是泰国泼水节的最后一天，特意体验一下泰国摩托三轮出租车观览市区的风情。不料，路遇多次水袭。此时宁可衣衫尽湿，保护相机成为当务之急。泼水的少男少女们，有的已经不是用水盆瓢碗，而是水笼水枪，水量大而猛烈。一阵水袭，伴后一阵狂笑，似有恶作剧的成分。我不习惯，又不能以身受暴徒的暴行而告官。




泰国餐营服务分布不均，首日我们所住的曼谷王子酒店应该比较好的，可周围转了一大圈，找不到一家能吃饭的餐店。只好租车前往中国城寻食。那里吃的品种多得无法计数，但街头乱象也足以令人蹭目结舌。





泰国公路边的服务设施挺好的。旅行人所需的，基本都能解决。中国对泰国的经济影响力不大，超市看不到中国产品，鲜有中文出现，仅见OPPO有多处广告，因为泰国人用手机也很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