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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感悟“美”和“力” （续）
文、图 / 姚泽芊
力
俄罗斯无疑是强有力的。
从彼得大帝开始，库图佐夫、苏沃洛夫、斯大林、朱可夫、直至今日的普京大帝，一系列的军事强人，为俄罗斯的历史创造了辉煌的业绩。
红场上的朱可夫雕像
在彼得堡冬宫的展品中，看到彼得大帝的睡床，没有宽大豪华，更没有珠光宝气。他两米零三的个头，竟然只有一张约一米二宽，且短且窄的睡床。推而广之，各级官员、军士、直至士兵，都以窄床卧之。就连今日的宾馆，也都延袭此风，可以食不厌精，可以水电挥霍，但是卧床都足够窄狭。对于这个习惯的形成，人们的解释是：俄罗斯是一个战斗的民族，战时往往俯卧而眠，手搭于床帮之外，武器就放在床下，一声号令即刻就可投入战斗。
俄罗斯人的性格中，有一种“不自由，毋宁死”的气概，诗人普希金、作家莱蒙托夫等等，都是为了爱情，为了荣誉，年轻轻的就与人决斗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现代人的眼光，这种做法似乎有几分荒唐，但是这种基因中所带，血液中流淌的自尊和决绝，却可以决定一个民族的整体命运和历史走向。
在俄罗斯经历的多次战争中，人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仅在列宁格勒保卫战中，就有65万人作战和冻饿而死。在德寇把列宁格勒铁桶般包围之时，为了支持列宁格勒的供给，人们在临城的拉多加湖上建立起了秘密的冬季冰上通道。为保护这条通道，车队只能夜间行车，且要摸黑不能开灯，大统有十分之一的卡车，在执行任务时掉进了冰窟，司机葬身湖底，其中有不少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今日拉托加湖
在斯大林暴政时期，多少人因言获罪，被枪毙，被监禁，被流放，但是前苏联的大多数知识分子和持不同政见者，并没有因此被打断脊梁骨，依然有索尔仁尼琴这样的作家秉笔直言，对专制政权作不知疲倦、毫不留情的批判。他随形势冷暖数度被开除出作协，又被开除了国籍，不得不流亡海外。但是他以他作品真实的力量，最终不但征服了俄罗斯，而且也征服了世界，并以《癌症楼》、《古拉格群岛》等文学巨著获得了1970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
然而，在苏联解体，他回到祖国后，又和许多中老年人一样，为失去一个强大的帝国而痛心疾首。在白俄罗斯女记者、女作家斯维特兰娜的获得201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的口述历史类作品中，对这种社会思潮有着深刻的记述。
俄罗斯的良心 —— 索尔仁尼琴
今年，为纪念这些政治镇压的受难者，俄罗斯在莫斯科市的繁华地段建起了巨型纪念性建筑 —— 悲伤之墙。普京在落成揭幕式上的讲话中，引用索尔仁尼琴的遗孀、索尔仁尼琴娜的话说：“了解，记住，审判，这之后才可能原谅，我完全赞同这句话。”并说：“我们的义务是——不忘记，记忆本身，评价这些黑暗的历史事件所持立场的清晰和明确，将是避免历史重演的强大的警示。”俄罗斯人是有强大思想力和行动力的。是他们最早把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思潮付诸实践，又最早做出自己的理性判断，勇敢地改弦易辙，从头来过。
俄罗斯的社会转型目前并不成功，走向了民主但并没有建立起真正的法治，普京大帝牵就大多数人对前苏联强大帝国怀恋的情感，在国际舞台上斗勇逞强，全幅精力用于恢复俄罗斯的超级大国地位，而国内的发展和建设却迟迟不前，甚至一切靠资源的出口和交换过日子，以至于俄罗斯人民的生活至今没有太大的提高，国内状况可谓：政治腐败，人民慵懒，行政效率低下，贫富分化严重。
就说我们接触到的情况：目前，俄罗斯机场的通关速度几乎是全世界最慢的，不管有多少人等待，多么着急，里面的人慢条斯理，不为所动。有时甚至突然就挂出了牌子：休息十分钟，关上窗口喝咖啡，至于什么时候关窗，全要看他的情绪而定，真是官僚气十足。
莫斯科市地大路也宽，但是由于交通设施落后，堵车极为严重，已经被人戏说成为莫斯科的一景。为我们开大巴的司机绝不是开到地方老实等着，而是一定要去干别的事，然后再电话召回。这儿的常态是人等车，而不是车等人。以至在莫斯科，直升飞机的停机坪经常可见，普京和一些部级官员，每天都是乘直升飞机上下班。
道路拥堵
克里姆林宫内普京的直升飞机停机坪
俄罗斯人是每天朝十晚四上班，当中要吃一次饭，喝三次咖啡。有急事给再多的钱也没有人加班，他们要休息，要度假，享受生活绝对要比挣钱重要。
俄罗斯的警察也可说是臭名昭著，敲诈勒索是家常便饭。社会上流传不少关于警察同志的笑话：有个司机被警察拦下，查遍了一切没有违章，仍不甘心。司机心急，想给上二百卢布赶紧走人，没想到警察却好言商量：能不能给三百，我们三个人不好分。这还是几个傻得可爱的小警察，要是碰到老警察，鸡蛋里边也能挑出骨头来。
现在，俄罗斯也存在着严重的贫富两极分化，官僚阶层和经济寡头掌握着绝大多数的社会财富，普通工人、职员只拿着三、四万卢布的月工资，相当于四千人民币左右。但是，俄罗斯的普通人却似乎生活得有滋有味，没有窘迫感，没有焦灼感，没有我国人民精神背负的“三座大山”。这是因为，他们享受着十分优越的社会福利，第一，住房不要钱：第二，看病不要钱；第三，教育不要钱还倒贴：第四，用水不用钱，包括24小时的热水；第五，失业要批准。
听听我们接触的一些中国留学生是怎么描述这种福利吧。先说看病，你只要有点病，哪怕感冒发烧，都可以打电话叫救护车上门服务。上门后，要无大碍便开个药方，你自己去买药。要是需要进医院，车便把你拉走，诊病、住院、以至手术全部免费，你自己只需掏点药钱。
再说教育，十年制的义务教育全部免费，学校还要管饭。家长们理直气长，你们不管饭，让我们的孩子去哪儿吃饭呢？毕业后上大学不用高考，学生只需把中学毕业考试的成绩单投递到自己心仪的大学的某个专业，经审查若合格，便予录取，不但免费上大学，还给予优厚的奖学金；若成绩不合格，大学还可录取，但需自己掏学费。在十年义务教育期间，学校也从不留强制的家庭作业。留有作业也不检查，第二天上课时，老师会问，昨天谁把作业做了，上来谈谈你的感想。孩子们有充裕的时间干自己想干的事，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在这样的启发式教育下，诺贝尔奖在自然科学领域，每届都有俄罗斯的学者获奖。
再说说住房，俄罗斯改制后，把各个家庭所居住的公房，每人18平米以下的面积，全部无偿赠送给个人，18平米以上只需掏很少的钱转让。所以俄罗斯人住房基本上不掏钱。除此而外，政府还在郊外给每个家庭批一块地，来建私家别墅。走在城市郊区，这种小别墅随处可见，草地上，湖泊旁，就地取材，圈起院子，盖起小木屋，院门前挂上邮箱，再养上只看家狗。一到周末，大部分市民便开车到郊区的小别墅中度假。在院落中种点蔬菜，也起到了改善生活的作用。不仅如此，对住宅的物业管理，政府还出钱予以补贴。
俄罗斯人之所以那么牛，不看老板的眼色，还动不动炒老板的鱿鱼，就是因为无生活之忧，无就业之忧。
郊外小屋
木屋生活
普京有句流传很广的名言：住房、教育、医疗，应当像空气和阳光一样的送给人民，如果一个政府不能这样，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政府。我们应当为一个大国总统有这样的认知而鼓掌，尽管这里边不乏有争取民心的动机，但我们也不排除长期的人文精神，宗教精神、俄罗斯文化和艺术作品中所包含的浓郁的人道主义情怀对总统的熏染。
俄罗斯的东正教，也是有着强烈的的平等和博爱的情怀的。这里可以说一说在圣彼得堡，参观滴血大教堂时所听说的一个故事。
那是在1881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准备顺应世界潮流，启动改革，推进俄罗斯君主立宪，向文明和民主迈进。在这之前，他就实施了解放农奴等一系列大政，受到民众的欢迎，却引起了贵族阶层的强烈不满，因此，在十多年间，他接二连三地遭受到五次暗杀。3月1日那天，在他乘马车去签署一条法令的路上，在叶卡捷林娜运河的旁边，被事先埋伏的刺客投掷炸弹攻击。当时他的车夫受伤，路边一个女孩被炸死。在这种情况下，亚历山大二世并没有自行逃离，而是执意要下车为那女孩作祈祷。因为按当时的观念，被沙皇祈祷的死者可以升入天堂。就在他下车作祈祷时，刺客扔出了第二颗炸弹，沙皇被炸断了双腿，回宫后不治身亡。后来，为了感念他的这种精神，教会和民众便自发集资，在他遇刺的地点，叶卡捷林娜运河边上，不惜马路改道，河水绕行，历时24年，为他建起了这座教堂，教堂至为华美，一半建在路上，一半建在水中。
滴血大教堂的建立，体现了一种民意的力量。
滴血大教堂
宗教生活
因为人民是强有力的，特别的近年来，民主气氛日益浓厚，所以，总统是决不敢怠慢，也决不愿怠慢本国人民的。在2003年，政府用于改善民生付出的资金，竟然达到全部政府预算的68%。
普京还有一句流传很广的名言：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这使他从另外一个角度取得了民心。但这其中，也使我们看到了一点妄自尊大，一点沙文主义的倾向。在俄罗斯国内，一切事情是本民族优先，外国人靠边站。例如通关，参观等很多事情，都是本国人有专门通道，排队，拥挤的都是外国人。这和我们国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俄罗斯的政策，在保护自然环境和人民健康方面也是很有力的。近些年来，常有国人去俄罗斯租地种植经营，但是俄罗斯有一条硬性规定，就是不许施用农药和化肥，一但发现立即驱逐出境。
俄罗斯的统治者是习惯于在国际事务中斗勇斗狠的，大事小事不吃亏，扩张领土，以强凌弱。在中俄界河额尔古纳河上，我曾惊异于河两岸的景象不符合文化地理过度渐变的规律，怎么窄窄的一河之隔，这边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对岸就全是金发碧眼、着比基尼的白种人？到了信息开放的时代，我才逐渐了解，是斯大林占领了这些本属于中国的领土之后，屠杀，驱赶，和大量从欧洲移民，才使得这种文化地理的渐变景象被生生地一刀切断。在七十年代中苏矛盾激化后，苏联曾计划对中国实行核打击，促使中国全民“深挖洞广积粮”并且紧急进行大三线的建设，幸亏这个计划被美国厉言恫吓制止，才避免了这一场世界性的祸事。
普京大帝无疑秉承了这一传统，吃着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丰厚遗产，挥舞着民族主义的大旗，来维持自己的政权，而在国内发展上，基本是无所作为。这实在不是一条正道，多管管自己国家的事情，考虑一下人民的长远利益，改变一下除能源外，包括大部分轻工业产品，包括蔬菜水果粮食几乎全靠进口的局面，似乎应当更重要，更实在。但这确实更不容易，要花更大的气力。
是俄罗斯人的民族性格，使俄罗斯国家走到了今天。俄罗斯人的性格，似乎很难用一句来概括：如汉民族的吃苦耐劳、大和民族的努力、法兰西民族的浪漫、德意志民族的精确、以及美国人的富于幻想等。但有一点却是至为突出，那就是：刚强，血性，绝无奴颜婢膝。
我们的莫斯科导游小胡给我们讲的一件事，更加深了我的这种认识。小胡是在黑龙江大学俄语系毕业后进入俄罗斯的。刚入俄时在西伯利亚一个木材公司当翻译。有一度因业务需要，他被派往贝加尔湖边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去长驻，和一个八十多岁的俄罗斯老奶奶住在一起。有一次，当地警察来找事，要没收他的护照，在他求助无门的时候，想不到是这个老奶奶路见不平一声吼，激愤而起，鼎。她养了十条狗，关键时候她牵出狗来，厉声呵斥：不许你用脏手碰我孙子的护照，马上把护照还给他，不然我马上放狗！在这个八十岁老奶奶的气势面前，那个警察乖乖地交还了护照，悻悻离去。
小胡说，他永远忘不了这位老奶奶。
应当说，这是许多俄罗斯老太太，和俄罗斯普通人所具有的气概。
这是在对俄罗斯人力量、精神的感悟和探寻中，我感觉最为精彩的一笔。
面对多次源自外部和内部的苦难、灾难，俄罗斯普通人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认准正义和真理，绝不屈服的精神，是俄罗斯真正的力量之所在。
俄罗斯是令人难忘的。在这儿，我们真正感受到了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也领略了俄罗斯人那果敢、洒脱的性格。这一切极富魅力。
这儿还有无数资源等待开发，包括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应当说，俄罗斯这只北极熊现在仍处在一种半沉睡的状态，一但它苏醒过来，调动起全身的能量，那将会石破天惊，一发而不可收。
续完，部分图片发不出来，不知何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