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整理书柜。看到排列整齐的武侠小说。

        金庸武侠一共有十四本书，每本书的第一个字凑成一副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我年少的时候，对金庸的第一次崇拜，便由此而来。

        那时候我想，居然在写书的时候就能把书名串成对联，这是多么才华横溢的人。

        我读金庸的年代，书籍包装还不精良，封面设计也不漂亮，价格自然也不如现在这般昂贵。我看的第一本金庸武侠，是《射雕英雄传》。从同学手里借到的时候，那本书已经破败不堪。晚上回家，等家里大人睡着以后，便一如既往地打开小手电，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开始刻苦攻读。

        实事求是地说，这本书的开篇非常之无聊，前面几章就让我足足看了好几天 —— 每次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幸好当时没有其他书可看，终于也没丢开。等我一直看到黄蓉出场，整个故事才生机盎然。项垂明珠，发系金环，容色绝丽，不可逼视。这是金老爷子写下的黄蓉的外貌。我和郭靖一样，站在水边，无法作声，痴痴发呆。

        书越写越精彩。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书，江湖恩怨，儿女情仇，大气磅礴地在眼前浮现开来。小红马、雕儿、三山五岳、大漠黄沙。郭靖的绝世武功，黄蓉的如花美貌，神仙眷侣，江山如画。

        几乎熬了几个通宵，把小说看完，简直是入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小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看了一本书，仿佛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

        迫不及待想方设法借来第二本书：《笑傲江湖》。这次跌入令狐冲的网。从此管他什么神人义士，管他什么英雄豪杰，一切比不过玉面薄唇、剑法高超、行止磊落、忠义正良的冲儿。

        那时候多么喜欢任盈盈，太有眼光。令狐冲这样的好人，原本需要一个人好好地深深地去疼他爱他。于是就不喜欢岳灵珊，大师哥那么好，你偏偏去苦恋什么小林子，太没眼光。

        直到多年以后，才渐渐明了，这书里的爱情其实是多么了不起的爱情。于令狐冲，任大小姐再好又怎样？位高权重又怎样？比小师妹美丽许多又怎样?我爱小师妹自是爱小师妹。于岳灵珊，大师哥武功高超又怎样？是衡山掌门又怎样？江湖中人人对他五体投地又怎样？我爱小林子总是爱小林子。

        这样的爱情，我用什么去说有眼光还是没眼光。

        《笑傲江湖》里的武术世界也是那样令人神往。风清扬教导令狐冲独孤九剑时说：要砍柴，总要有柴可砍；要切肉，总要有肉可切；要破招，总要有招可破。听得目瞪口呆喜悦得想放声长啸的，又怎只有令狐冲一个人了。

        多少年里，心心念念地想看看独孤九剑，一招破尽天下招式的美妙剑法。幸好，后来找出林青霞和李连杰的《东方不败》，李连杰一身武艺，终于将独孤九剑完美演绎，令人赞叹无限。

        再后来，连续看了《天龙八部》、《神雕侠侣》、《鹿鼎记》、《书剑恩仇录》 ……，终于把十四本书一一读完。

        一读一叹。再读再叹。

        杨过有千般不好，待小龙女的痴情，终究世上罕有；胡斐再憨呆木讷，灵素也甘愿为他慷慨赴死；韦小宝活脱脱的小混混小流氓，然而对双儿却始终有几分真情。他说：这个小丫头是我的命根子。读来也不是不动人。

        看到《天龙八部》，不喜欢段誉和王姑娘，不喜欢无崖子和天山童姥，不喜欢乔峰，也不甚喜欢阿朱，阿朱死时也没什么感慨。只是见到“塞上牛羊空许约”七个字，竟然鼻子一酸，潸然泪落。

        李莫愁初时多么野蛮狠辣，到头来烈火焚身，犹自高歌“问世间情为何物”。那时候我正青春年少，想象火中的场景、低吟这样的心语，心里森森地疼。

        袁承志平淡无奇，可是袁崇焕的故事让人热血沸腾。

        《白马啸西风》的故事已经忘记得差不多，李文秀那句“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我偏不喜欢”却经年难忘。

    ……

        武侠是童话，写给成年人的童话。童年时迷恋刀光剑影；少年时贪恋如花眷侣；成年后读着、看着，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却还是记得年少时的心情。

        轻轻拂去书本上的尘埃，愿自己的心仍然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