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天公別得瑟



◎蕭沉



季羡林先生以近乎百岁的高寿谢世，可谓无疾而终；以古人的话说，叫得享天年；以百姓的话说，叫老喜丧。1900年以后出生且在民国时便有些声名的知识分子，尟有能活进21世纪的，季先生算一个，2003年谢世的施蛰存先生也算一个（终年亦是98岁），2005年谢世的启功先生（终年93岁）以及巴金先生（终年101岁）姑且也算上吧。读书写作是修身养性的最好方式，而用力太苦的人无异于迅速榨干自己的油，尤其用力于思想精神之于时代社会的开掘者，让生命激烈地燃烧，火光冲天，民国时代的人莫过于鲁迅！

而我以为季先生则属温火慢燃，在学问上也更多围绕着印度古语的研究、印度文学的译介、印度历史的探索、中印佛学史的钻研等，较少触及思想精神之于时代社会的觉醒与批判，此亦可谓荣格所说的“性格决定命运”。季先生平和的性格也造就了先生的学术成就更多在于生僻语言文字方面的“知识”，中国人欲要明白古印度佛教的梵文及吐火罗文等，则非季先生莫属；亦如清末民初时罗振玉父子所研究的甲骨文与西夏文等，在语言文字方面，梵文与甲骨、西夏文等一样，其难度均堪称绝学。

诚然，知识也是成就思想的前提；换言之，没有知识，哪来的思想？尤其是独立的思想，一语便能戳破时代社会重重迷障之思想。研究与掌握知识的终极意义，就在于能够清醒地认识历史以及自身所处之时代社会。而季先生当然不乏独立之思想，此可散见于他的几册散文随笔集；其思想虽无鲁迅般狠准醒世或胡适般精辟实用，然与当代举国浮世之学人学风而言，已属鲜见之参天大树了。是的，当代无大师，因为大师必要有汪洋恣肆、澎湃汹涌的思想，冲刷你，洗涤你，淹没你，给你换血，换骨髓，甚或能影响乃至改变你一生对人类历史、时代社会、万有世界的认识！而这样的大师，21世纪还会出现么？改一句龚定盦的诗----我愿天公别得瑟，地球爆炸重新来！


2009年7月17日於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