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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殿奎从事摄影的起点并不高。他1964年入伍当海军,是个文化干事,业余拍些图片,1975年转业到淮北市宣传部,后调到《淮北日报》,专业从事摄影。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级报纸从事摄影,放眼望去,这样的人有很多,或许可以有点小名气,但很难成为大家。而徐殿奎就是在这样一个很平常的环境和平台上渐渐显露出来,当生活渐渐平庸化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敏锐的观察与捕捉,这使得他在新闻摄影之外,开辟出一条艺术摄影的道路。
新闻摄影关注的是新与奇,要有激情,艺术摄影关注的是美,往往需要更多的思想积淀与独到眼光。他的艺术摄影,绝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唯美,恰恰相反,充满了人间烟火味,是对人世间最普遍的,共通的情感的表现与肯定。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美就在身边”。他随时在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上下班的人流,放学的孩子,卖糖球的生意人,街头的摊贩,只要有所触动,他都抓住不放。他说,“我的创作激情都是由生活的火花点燃的。 ”
他的代表作之一《摇篮曲》便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完成的。那还是20多年前,在新疆,他扛着相机走街串巷,发现哪家院落的门开着,便好奇地走进去看看。在一个院落里,他看到一位慈祥的老奶奶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脚晃动着摇篮,摇篮里酣睡着小宝贝。没敢惊动老人,他悄悄换上150mm镜头,在较远处选择最佳拍摄角度和瞬间,按下快门。这是一张传递着人世的艰苦与温馨的难得之作,然而在当年的政治氛围下,这张照片因为有些人认为“落后、不雅”而被束之高阁。但徐殿奎坚持认为:作品不是因为发表才称其为作品。后来,这幅作品入选多个影展与大型画册,以它的真实、自然、温馨感动着无数人。
在艺术家的眼中,任何东西都是有感情的。身边的美,是要用心灵去发现的。看徐殿奎的作品,便有这种感觉。他绝不去猎奇,只把镜头对准最普通的民众,最底层的群体,将他们平常生活中有代表性的一瞬用镜头记录下来,这一瞬,因为沟通了所有人的情感,而成为永恒。
他有一组作品《我的童年》,拍摄于不同的时间、地点,记录的是原生态的,古朴的儿童的生活。在一个船上人家,一个被绳子捆住腰的小小孩童正努力地前倾着身子,试图去触摸他喜欢的东西;一个街头的修鞋人将孩子夹在腿上,专注地修着鞋,孩子很小,光光的屁股露在外面;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高高的木桶上扒饭,大大的海碗遮住了小脸。
与此相类似的还有一组作品《沉重的爱》。背着孩子,三步一磕头前去朝拜的藏民;乡间小道上,将婴儿用布带捆在背后,准备上路的年轻夫妇;山野间,拿着农具干活的父亲摘下一朵杜鹃,温情地递给幼小的女儿。
他的摄影作品中来自底层的古朴,给人以遥远的回想,然而分明又有着穿越时空的力量,在现代人的心中引起强烈的震撼。时代在前进,生活在变化,然而发自人类内心的情感亘古不变。他抓住这一点,作品便有了生命。
钟情黑白摄影
一个有才华的摄影家,能够熟练地运用各种技术手段,自由地去创造美。徐殿奎说,“照相技术是科学的,准确的,然而如果一切都太科学了,也就不太艺术了。 ”所以他使用滤色镜,有时并不增加曝光量,而是有意去掉中间层次,形成黑与白两大主调。这样得来的作品,对比强烈,主次分明,有着极强的版画效果。如他在宜兴时拍摄的《江水悠悠》就大胆地使用了滤色镜而不增加曝光量,使本来有点发绿的水变成了黑色,大大增加了作品的版画味道。
他的很多摄影作品都有着这样的特质。在彩色摄影大受青睐的今天,他仍然钟情于黑白摄影,他说在艺术的世界里,彩色始终代替不了黑白。黑白是把纷呈的色彩极大地概括、简化,它更强调了似与不似,对作者的才能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徐殿奎拍摄的黑白照片强烈地追求黑白版画的效果,他喜欢用反差较大的相纸、胶卷来提高影调的反差,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一幅优秀的摄影作品,是技术与心灵的结合。徐殿奎的《百姓》,便是两者结合的表现。中国的百姓,老实、善良,同时也流露着历史造成的愚昧与呆滞感。怎样表现这种形象?他进行了一些创新性的尝试。在一次乡村庙会上,他采取两次曝光的方法,将一位憨厚的老农形象和赶庙会的人群叠拍在一张底片上。这种重复与叠加,将个体与他所代表的群体融在一起,其中的历史意味与悲悯眼光,耐人回味。
近年的徐殿奎,常客居美国。但他说,“越是去美国的次数多,越是觉得还是中国好。”不仅仅是思乡情重,更重要的,是他的艺术的根,深深地扎在中国大地上,国外物质的丰饶,并不能够激起他创作的冲动,让他魂牵梦萦的,仍然是故乡的一景一物,那来自生命深处的遥远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