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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

山水之间,武夷一梦

已有 1556 次阅读2009-1-1 19:13

  飞机升上了云端,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望着云里雾里弯来绕去的九曲溪,才知道我的心留在了武夷,留在了青山绿水之间的“云窝”里,那“云窝”里的云雾裹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在心间漾漾地盘绕着,揽之无形,挥之不去,如淡淡的水墨在生宣纸上洇渗,一痕一痕的墨晕,没有情节,没有形象,随着水份在宣纸纤维之间的渗透,似有似无,或浓或淡地宣染着一种气氛,说不清,道不明,却真真实实地印在我的心上。


  来武夷山纯粹是一种偶然,与友人去福州办事不顺,为排遣郁闷的心情,动了游武夷山的念头。在我的印象里武夷山是印在许多杂志封面和风光明信片上的那幅标准像,永远是孤立的玉女峰下一弯绿水,绿水上一叶竹筏,玉女峰怎么看也不像玉女,竹筏上的渔翁却像个演员。如今到了武夷山,入乡随俗还是特立独行,九曲溪是不能不游的。


  山环水绕在武夷山是名符其实,一条九曲溪真正是九曲弯弯,而不像许多景观以“九”作为极数而冠其名,言其多而并非实数。一水盈盈,茂林修竹又染一山翠色,翠绿的颜色浓浓淡淡,一脉到底与碧绿的溪水相接,凝固的绿与流动的绿搅在了一起,如碧玉瓶中突然倒出了绿色的琼浆,乘一叶竹筏在这绿色的溪水上漂流,真个是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人也绿了,心也醉了。想起了少年时代喝过的“竹叶青”酒,那酒的颜色不知是否真是竹叶所染,如同眼前的九曲溪水竟无二致。少年时不知愁滋味,大杯豪饮只图一个爽字,如今尽识人间滋味,对九曲溪水,只是又想起了那时的“竹叶青酒”,未饮,却先醉了,不知是酒醉我,还是我醉溪水。醉眼朦胧之间,青山座座扑面而来,不知是玉女(山名),还是大王(山名)。遥想辛弃疾当年抗金不成,卧游半壁江山的残山剩水,一曲“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新词,醉倒在青山的怀抱里。今日的我,携相机走遍了中国,见惯了大漠黄沙的萧杀,见惯了雪域高原的神圣,曾让我伤感,曾让我震奋,如今在这南国青山的一弯柔柔碧水里,我无端地醉了,妩媚的青山,我是否应该这样?去问辛弃疾,这词是为武夷山而写吗?弃疾无语,颤抖的酒杯倾斜,甘冽的醇醴倾入九曲溪中。


  行至六曲,弃舟登岸,一脉碧水蜿蜒而去,数丛修竹摇曳生姿。青松揽翠,铁壁丹崖,一曰“天游峰”,称武夷第一胜地,一曰“仙掌峰”,乃亚洲第一巨石。天游峰凌云摩霄,临流九曲。登峰极目,溪山全势,一览无余。峰顶有振衣岗,天风猎猎,衣袂飘飘,胸中块垒,至此全消,吞云纳雾之时,真有“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之豪情,真山真水真性情,自然造化,造化心灵,在天游峰,天风与碧水,将人的俗世之浊洗了个干干净净。仙掌峰一石横陈,堵天障海,铁肤冰肌,壁立千仞,未承寸土,青苍光洁,浑然一体,一块整石未见一处裂隙,未见一脉峰峦,就那样沉沉一矗,天地间便有了沉雄博大,浩然正气。天成此石,可为正人君子作碑,可为劣辈小人作镜。见此石,我才理解了老祖宗为什么在汉字中造了一个“矗”字,作人就是要这样直直地立于天地之间。一位佚名古人在此峰留下摩崖石刻“见石面”三字,直道出此峰真谛,见石面悟石魂,观人面知人心,自然造化,天人一理。至于此峰为何称“仙掌峰”,更俗有名为“晒布岩”,皆摹形状物,未穷其理。心有多高,天有多高,都应了朱熹老先生的一个“理”字。


  登临送目,二峰游罢,沿着峰廻路转的山径,信步悠悠,迳至紫阳书院。朱熹老夫子十四岁离开家乡安徽婺源县的紫阳镇,在南宋绍兴十三年(公元1143年)落籍武夷山,学于此成于此,至七十一岁仙逝,筑武夷精舍,立紫阳书院,著书立说,传业授徒,成理学大业。朱熹之理,是最高哲学范畴里的核心概念,认为“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理。”即在物质世界之外有一个不依赖物质世界而独立存在的“理”,乃物质世界的根源。“理”是一个净洁空阔的世界,无形开迹,但无物不照,无所不在。“仙掌峰”是物质世界,“见石面”是理之所在,人的精神世界是一种特立独行的独立状态,又对物质世界有着一种无所不在的重大影响。自朱熹建理学七百余年,中国封建社会一理相通,大儒泽世,有赖于斯,时至今日,朱子理学已成为世界性的学问,日本有“朱子学大系”,朝鲜有“退溪学”,新加坡开埠即以“朱子学”为国教根本,美国更是“朱子学”的研究中心,带动了荷兰,德国,瑞典的朱子理学之研究与应用。仰观武夷诸峯,朱子立于诸峰之巅,后学晚生,于此三叩长拜,亦不尽对先贤之敬仰。武夷之灵气与朱子之理性凝成于八闽之中这一块圣地。


  圣地有“云窝”,寓云之大雅于窝之大俗之中,我的心仅仅因为这两个字就变得空灵,“云无心而出岫”是陶渊明的放达,“云有意而驻窝”是我来武夷的流连,直至数天后我离开武夷,在那九霄之上的云海里,心仍在天游峰的云窝里徘徊。从云窝拾级而下,来到溪畔,太阳已沉入谷底,游人渐杳,舍不得这幽谷生烟,山色空蒙的大意境,拣一处溪边的巨石斜卧,看静波映碧,细浪浮丹,无思无绪,仿佛已入化境。正自凝神,一个款款的身影自翠竹丛中闪出,兰印花袄,白裤高挽过膝,行至溪边,将脑后的一团乌丝解开,浸入清幽的溪水中。原来是山边茶寮中的卖茶小姑娘,一天忙乱之后来这溪边洗去俗尘烟气。山野的溪水搅动了小姑娘的心事,小姑娘静静地看着水中的影子,突然抬起白皙的小脚丫踏碎水面,那水中斜斜长长的身影立即破成飞散的碎玉。我细细端详着这幅《碧溪浣发图》,一不留神踩落脚下风化的碎石,小姑娘惊回首见有人偷看,似窥破心中隐秘,蓦然间羞红飞上脸颊,那水灵灵的少女情态,突然浮起一句徐志摩的诗:“最爱那一低头的温柔,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翌日中秋,盛情的武夷主人邀我同宴。杯箸晃错之间,主人幽雅的神态使我不敢造次,一反壮游在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狂态,只是平静地述说着那高原阳光的诱惑,雪山圣境的虔诚。主人话语不多,颔首点头而已,眉宇之间却隐隐有一种淡然的伤感,似愁似怨,细察却全然不觉。如云窝里那武夷云气,无心出岫,飘渺空灵,却低廻盘绕,欲说还休,无言心绪,笼在心头的一种感觉。


  夜,庭院深深,月在云间飘游,今夜无客,偌大一个宾馆,重楼叠院,只我一个,又有谁在这中秋团圆之夜,去国离乡呢?摄影师的命运注定了一生天涯海角,摄影师的情感被钉死在相机的快门上。云中月,似摄影师伤感的心,没有那黄山除夕雪夜的酪酊大醉,冷云照无眠,步出庭院,沿崇阳溪溯流而上来到九曲溪之一曲,未成想月光下的玉女峰婷婷玉立,卸掉白日的簪环,一袭黑纱从肩头拖到潺潺的溪水里,天然丰姿,脉脉含情,清冷的月光下,似墨玉雕成。岸边独坐碧波鳞鳞,月的影子在水上跃动,水波托着玉女峰,玉女莲步轻轻,欲行又止,波心荡,冷月无声。草丛中的寒蛩浅吟低唱,紧一阵慢一阵,似人语,耳畔轻声诉说。是玉女的倾诉么?拍过二十余年的风光照片,我向来不相信那些牵强附会的命名传说,可今夜九曲溪畔的玉女,却历历在目,是心中的幻像吗?一身素衣,落寞情怀,隔溪相望,无心出岫的云气中明明白白地挟裹着一种淡淡的缱绻。


  月上中天,寒露侵衣,凉风阵阵,竹萧萧,水潺潺,是回去的时候了。踏着林间斑驳的树影,频回首,山高月小。时有云裹住月光,浓浓淡淡的,似玉女峰眉宇间淡然的伤感。
  中秋夜,武夷山中月下的梦。
  我梦武夷,武夷也梦我。
                        二00二年十一月八日于六石佛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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