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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断断章残简

已有 2471 次阅读2009-1-1 08:00


天高,云淡,塞上古银川。
黄沙,碧野,镀铜老城砖。
晴天大日头,黄河流不转。
狂风吹铁马,无语贺兰山。
华夏,西夏,宁夏。


  三次去宁夏,三次被风沙吹迷了眼。闭上眼睛头倚在古西夏的天空,太阳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殷红。凝固的殷红中雕凿出几个残碎的词组,像贺兰山的万年岩画印在我枯僵的骨头上。头骨里堆起褐红色的石头,如铁一样硬的支撑。宁夏,银川,嵌在铁红色的石头缝里。我在石头缝里看宁夏。镇水兽和筏子客,风吹腾格里。


  腾格里是大沙漠,黄河弯在沙漠的怀抱里。还是风,风吹黄河,一河水被吹得浪涌波翻。摇摇晃晃的黄河像个醉汉一样想站起来,刚一挺身,被河边的镇水神兽吼了一声,黄河颓然翻倒,掀起滔天浪。
铜雕铁铸的镇水兽缄默无语,痴痴地看着长河落日。康熙大帝面对落日发出一声浩叹,焚香高擎,敬在镇水兽前。康熙走了,神兽仍然矗立岸边。


  一千年的风,一千年的河,一千年的沙。风中的河是历史的裂缝,沙掩在裂缝里,历史已漫漶不清,黄河的故事全装在镇水兽的肚子里。几个黄河筏子客扛着十二张整牛皮的皮筏子,摇摇晃晃地走在河岸的沙滩上。黄色的牛皮在阳光下泛起黝暗的光,黄色的芦花在风中摇曳。


  黄河上已架起大桥,筏子客只能招徕观光的游人。看着一只白色的高跟鞋踏上皮筏子,筏子客不屑地撇了一下厚厚的嘴唇。想起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当年牛皮筏子上站立的是康熙大帝的坐骑,钉着铁掌的马蹄稳如贺兰山,似河岸上镇水神兽的兄弟。铁骑驮着康熙大帝走了,只留下筏子客与神兽为伴。镇水兽用黄河的流水思想。筏子客靠黄河的流水生活。古时的筏子客叫“浑脱”。


承天塔和海宝塔


  银川有二塔,承天塔和海宝塔。承天塔在城西,海宝塔在城北,站在银川老城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能见到高耸的塔尖。银川的老人只称西塔,北塔。西塔里埋着一段血火情仇;北塔上空悬着铁马风铃。
贺兰山的风吹过来,风铃叮咚,北塔把自己的身世隐没,却把西塔的情仇故事传说。承天塔雄浑的背景里隐着一个绝色的西夏美女,古人叫她没藏氏,今人仍称没藏氏。没藏氏嫁给西夏重臣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的妹妹嫁给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野利遇乞位高权重,威胁李家天下,开国皇帝杀心顿起,皇后的哥哥魂归天外。角色的没藏氏却被接进了皇宫。用人头骷髅喝酒的西夏王被羊羔的温柔所溶化,幽暗的星空下没藏氏逞现出美色的力量。西夏王杀人的手揽起没藏氏的细腰,汹涌的情欲淹没了西夏王冷血的思维。没藏氏生下了西夏王的儿子,把杀夫的深仇悬在夜空的星星上。子之生父,夫之死敌,谁能给血划定疆界。没藏氏站在血的疆界上,请自己的哥哥杀了开国皇帝李元昊,立自己与李元昊之子为帝。不知是为情,为仇?


  时值公元1048年1月15日,阴云四野,贺兰山锁在雾中,冰冷的血渗入沙里。没藏氏建了一座寺,名“承天寺”,寺里有一座塔,叫“承天塔”,没藏氏入寺为尼。承天之仇,承天之情。悲欢相承,一个古西夏的绝色女人,把镂骨铭心的情仇承应在一座塔里。


  另一座塔站在古银川的北方冷眼旁观,似哲人沉思。哲人不堪冰冷的血和炽热的情,闭上双眼,古西夏的天空里落下流星,挂在北塔的檐角上,化作铁马风铃。北塔承受不住历史的血腥,北塔没有故事,北塔只有风声铃声。移开塔基上那如镀铜一般的古砖,用贺兰山石雕凿的古西夏残碑上依然挂着一滴西夏王的血,北塔把证据藏在心里。


  西夏王用铁蹄和闪电拓疆,没藏氏用阴谋与爱情立王。一位西夏谋臣骨勒仁慧用金钗蘸着绵羊的血写下了占卜的卦书《五星秘集》,用牛骨烧烤的裂痕和黄河鲤鱼尾巴摆动的方向来预测王朝的命运。
可是烧焦的牛骨和鲤鱼的尾巴都预测不了没藏氏的心。没藏氏被立为西夏皇帝的儿子封为皇太后。皇太后在承天寺出家为尼。承天,承情,承仇。天是帝王的事业。情是男女的梦幻。仇是权力的结晶。怀抱女人的帝王是寒夜瓦上的霜,太阳出来,霜化了,瓦还在。瓦盖在古银川的双塔上,那化了霜的瓦是没藏氏剃度出家的头顶。


  塔檐上的铁马风铃叮叮咚咚地响。萧关道和须弥山“凉秋八月萧关道,北风吹断天山草。”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句子,写来送给颜真卿的,无人不知的大书法家。诗的标题很拗口,叫做《胡笳歌送颜真卿使赴河陇》。两个人都熟悉,走在古老的萧关道上,想起这两个人,又想起了这句诗。诗里的路在脚下,写诗的人在眼前。


  萧关道上走过许多人,没见过面,可他们的名字都印在路上。出使赛上的王维在萧关道上接到驿卒的书信;卢纶诗中的骁将在“大雪满弓刀”的萧关道上疾驰;还有位叫陶瀚的诗人也曾“驿马击长剑,行复至萧关”;还有张骞,还有班超……征夫的泪,将军的血,关山的月,西域的风。萧关道在宁夏的南端,接固原,连六盘。


  萧关道两千年,往事依然。秦时长城汉时关,石窟,堡寨,古城,要塞,干枯的河,不长树的山。
铁骑重甲,大雪的夜晚,踏着萧关道上从前的足迹,思乡的将士归来。铁骑踏着夜的边缘,金戈搅碎历史的残简。我拾起一片竹简,断句残章上记述着两千年的萧关道,兵家必争,血流成河,白骨蔽野,黄沙漫天。两千年的古萧关,几乎每一个中亚西亚的民族都在这条路上走过……


  一夜风雪,掩住两千年历史的砂砾。黑色的山羊用嘴拱开岩石上的雪,柔软的舌头拽出石缝里的枯草。黑山羊走近白色的雪。寻古人走出萧关道。秦汉隋唐,宋元明清,萧关道一路骄阳,一路明月。西下新疆,东接长安,帝王将相,文人墨客,商人僧侣,舍身夺命,却又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鲜血,白骨,丝绸,茶叶,还有两千年的意志,维系住一条古道。一群黑山羊啃着路边的枯草。
古道绕过一座山,须弥山。何谓“须弥”?须弥是梵文,意为高妙,居于整个宇宙的中心,星辰日月环绕,三界诸田层叠,须弥山在古印度。北魏的鲜卑皇帝嫌印度太远,就在萧关道上,为佛凿透一座山。
山有山势,佛有佛态,天庭地阁之间一双慈目,清澈澄透。山岩上的佛眼,把世事看透。萧关道烽烟弥漫,须弥山祥云缭绕。


  山是一座佛,佛是一座山。佛很大,比云冈最大的石佛还要高出三米。八座山峰,连绵逶迤,白余洞窟,或方或圆。窟内有佛,或卧或坐,或嗔或喜,俨然人间百态。其实,佛是人的镜子,人在山上雕出了佛,人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人走了,佛还在,让后来的人照镜子。


  山下有一小寺,寺中有一老尼,老尼半路出家,剃度前生有一女,是尝过人间禁果的人。女儿渐大,搬来寺里与老尼为伴。一把火的年纪,遇上邻村的俊俏后生,就不管不顾地搬到寺里来往。老尼心烦,又管教不住,一纸诉状告到县上,县上也不管。小两口依然红红火火。山上的大佛天天看着小两口,嘴角慢慢生出一丝笑意。老尼要把小两口赶出寺庙,丫头指着山说:“娘,你看,佛都笑了。”
老尼无奈,任随她去。小两口生下一个胖小子,尼姑寺变成农家院。胖小子会跑了,经常爬到大佛的腿上看大佛。大佛笑,胖小子也笑。


                                                                 
                 二〇〇五年四月八日于六石佛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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