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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

大红灯笼与古宅与其它

已有 2308 次阅读2009-1-1 19:14

    起了想去山西的心思,实在是出于张艺谋的勾引,有一段时间里,脑子里飘忽不定的,总是那百年古宅里的大红灯笼。待到腾出时间访了一回山西,才知道在那苍茫浑厚的晋中平原上,仍然雄踞着几十座以姓氏标称的晋商大宅,几百年栉风沐雨,世事迁移,虽苍凉满目,仍雄风不倒。一砖一石,一樑一柱,无不述说着逝去的繁华。



    那一夜,宿灵石县静升古镇的王家大院。与友人步于青石板上,砰然有声,一夕唔谈,为人为艺之理,南北东西之事,至更深漏残,尚徜徉再三。言毕,抬头观天象,无月,星稀,云似有似无。久不能睡,想这晋商大宅,隐去昔日繁华之后,方得超以象外,独立寰中。抽象于情节之外,这座大宅愈显其造物的本色。几百年的烟云富贵,使这王家大院成为故事的载体,于是一本又一本的摄影画册都来讲故事。烟云散去,再看这空无一人的百年古宅,显出精灵所在。何谓精灵,纯粹的建筑之美。而美这种东西,又并非几条客观规律能讲清楚的。被人公认的美,并不能打动每个人的心。纯粹的美,没有道理可说,它只存在于个人的心底。


 
    心有所悟,第二天再端起相机,目之所见自然不同。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构成音乐主体因素的旋律和节素在取景器里形成了线条和块面,是直是曲,是亮是暗,一串串音符从相机里飞旋出来。于是,这晋商大宅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它分割了,它抽象了,它升华了,它成为空间的交响,它成为线条的和弦,它已不再是单纯的建筑,它已成为摄影家对世间万物基本事理的思考。“观物而达于心,由心而返于象。”事物本身的生灭,起止,变化,转换,是一种流转往复的运动。对事物基本道理的认识,决定了你在按快门的瞬间所表达的思想。现在是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但摄影界的许多习气以及摄影家们自身的认识水平决定了摄影的现状,要想从“摹形状物”的原始表现中走出来,多读一些书,多作一些思考,方为上策。“胸藏万卷,始可壮游。”此中道理,不可不信。否则,只是人云亦云,追风而上,得奖的作品就是楷模,心浮气燥焉能有自家面貌。“真人之心,如珠在渊;众人之心,如瓢在水。”沉下去的是珠,浮上来的是瓢。



    大红灯笼仍然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情结。它与建筑无缘,它只是建筑的附属,或许它只是张艺谋手中的一个符号,来做他故事中的注脚。然而它现在毕竟挂在了那暮霭沉沉的屋檐下,它由不得我不动心。我本性情中人,见老树昏鸦,落花飞雪,心亦怆然,若伤情弃友,生离死别则不免眼眶具湿。晋中富商的大宅院中,或许是受了电影的影响,如今到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说它是真民俗也罢,伪民俗也罢,我不去解释历史,眼之所见,那黑洞洞的屋檐下,那兰湛湛的天空中,一抹猩红的颜色,一种凄然的美!当我面对高墙,若棋手坐对纹枰,瞻前顾后,审慎构图,将大墙的阴影,屋脊的线条,错落的檐柱,跳跃的石阶,一一当做棋盘上的黑白世界,排阵布形,随机落子,演变出一幅又一幅精采构图,此时心定气闲,若将军临阵,指挥若定。但不经意间看见那一盏盏大红灯笼时,却又不免意乱神迷,相机镜头不由自主地对准了它,何故也,性情所至。于是,冲出片子一看,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了,无奈,只好把这大红灯笼呈献给我所敬重的读者,是耶非耶,任由评说。至此,我想起了雪中芭蕉。沈括《梦溪笔谈》载:“王维画物,多不问四时,如画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莲花同画一景,余家所藏摩诘《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难与俗人论也。”芭蕉生南国,焉有卧雪之理,此地理属性不对,芭蕉喜温热,经霜乃凋,况卧雪乎,此植物属性不对,但芭蕉入画极美,至卧雪更添诗意,此诗人心中之芭蕉,四时花卉且同画一景,何况雪中芭蕉了,而且芭蕉是速朽之株,生命短暂,能经霜雪,喻沙门不坏之身,更得禅意。此为艺术之理,有悖自然之理,然前边我已讲过,“纯粹的美,没有道理可说。”至此,我也就顾不得大红灯笼是真民俗伪民俗了,在它让我砰然心动的一刻,我已然按下了快门。


     艺术作品之所以美,它是创作者至真性情的流露;艺术作品之所以深刻,它是创作者探理寻源的结晶;艺术作品之所以成立,它是创作者独待视角的观察。《金刚经》中有“非法非非法。”之说,以我所见,非法,并非没有法,并非不要法,乃不受正常法则的拘束。认识了事物的本质,则可不拘常法,信手拈来,即成文章。摄影中的构图法则,以教材的理论去拍这些晋商大宅,只能成为古建说明书。我所摄之图多用广角镜头,时而俯视,时而仰视,虽物型有变,然得其意象,如中国画之大写意,虽难穷其貌,但意趣盈然,耐人寻味。当老宅建筑中这些线条,块面形成新的构成关系时,它所表现的已不再是沉重的历史,而是天地万象的纯粹自然之美。



     摄影比之于绘画,虽同属造型艺术,然在手段上却有天地之别。绘画可以有散点透视,摄影必须是焦点透视,这是创作手段(相机)所造成的,为打破这种一成不变的枯燥,我将平行的视角移开,举眼上天,俯看大地,画面就空灵起来。没有情节的切入(不在画面中讲故事),人的眼睛可以从任意一处进入画面,视觉效果上无始无终,似与不似,建立一个新的理念空间。观者见到的这些作品都是彩色,我在拍摄时却只见黑白二色,线则环绕其间。构图上多一块阴影或少一条亮线,都在运筹帏幄之中,力敌万钧,寸铁杀人,多一点少一点,都有如同围棋的布局,立时改变形势,因此,这些画面是不可剪裁的。多年来,我非常反对摄影上的“剪裁之功”,虽然有些照片剪裁之后会化腐朽为神奇,但若神奇天成,那是你的内功所在,你的经历你的学养你的悟性都在其中了。



    又一夜,在乔家大院,古巷高墙之中,冷月当空,红灯高照,凄然奇绝之美,当为至极。似有箫声鸣咽,凝神细听,却静如太古,疑为心曲也。始知心中之物,是勉强不得的,有,就是有了,没有,就是没有了。


二○○二年三月十五日于六石佛斋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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